田家铁狮子和铁狮子胡同
■赵洛
北京正在展宽北城东西的大通道。此道东头的张自忠路原叫铁狮子胡同。有记载说这铁狮子胡同由于田家门前一对大铁狮子而得名。吴梅村写了《田家铁狮子歌》： “武安戚里起高门，欲表君恩示子孙。铸就铭词镌日月，天贻神兽守重阍。” 武安戚里说明代崇祯田贵妃父亲田宏遇，盖起大宅第，要显示自己高贵特殊身分就找良工铸了有皇帝恩宠铭词的两个威武的铁狮子于大门口表现门第、威望。 但这对铁狮子田宅是否就在铁狮子胡同呢？是有疑问的。一，吴诗未言明也无法。二，须知在北京，铁狮子虽不像石狮子那么多，但也不止一两个。三，明嘉靖时张爵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北城此处即有铁狮子胡同。但铁狮子歌写的田宅却关系明清两朝史事。 田贵妃陕西人，在扬州长大，生得纤妍，崇祯帝作信王就入侍。崇祯元年封礼妃。吴梅村还有《永和宫词》专咏田贵妃： “丰容盛固无双，蹴弹棋复第一。……杨柳风微春试马，梧桐露冷暮吹箫。” 看来田妃多才艺会弹唱书画，赢得君王喜爱。“贵妃明慧独承恩，宜笑直愁慰至尊。”这样父以女贵，田宏遇拜左都督，也尊重骄人。吴诗写田宏遇： “外家官拜金吾尉，平生游侠多轻利。缚客因催博进钱，当筵便杀弹筝伎。” 梅村写田宏遇随便绑人、杀人，大概不是随便说的。史书记田宏遇数犯法，交结朝臣。生活的骄奢更是惊人。梅村的《王郎曲》中有句“往吾京师推小宋，外戚田家归供奉”。京师演唱最好的名角入了田某私人班子。还有吴梅村的《临淮老妓行》“武安当日夸声伎，秋娘绝艺倾时世。”则当时名伎冬儿也为田宏遇蓄养。而轰动一时的，崇祯十四年，田宏遇以到泰山进香普陀朝拜为名来江浙选掠美女。打着天子旗号，实际苏州歌妓陈沅（小字圆圆）、秦淮名姝董小宛是田宏遇追逐的对象。据冒辟疆《影梅庵杂忆》，其时陈沅对冒有好感，冒到苏州见陈“至则十日前复为窦霍门下客以势逼去。”而董小宛也因威逼生病。“彼前亦为势家所掠，危病十月八日。”有人以为窦霍外戚指周皇后父周奎。但崇祯十四年，钱谦益《初学集·东山诗集三·田国戚奉诏进香岱岳渡南海谒普陀还朝索诗为赠》“戚臣衔命报祥，玉节金逐出尚方。天子竹宫亲拜望，贵妃椒室自焚香。”可证，实为田宏遇。 田宏遇把陈圆圆带回北京即在这个铁狮子田府寻欢歌舞。后陈为吴三桂所得。据谈迁《国榷》、吴梅村《绥冠记略》，李闯王入京大将刘宗敏得陈圆圆也据于此。不想吴三桂因刘宗敏不归还陈圆圆一怒而投满州成了清兵入关的偶然因素，即吴梅村诗：“痛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见这个田宅双铁狮子的荣辱变幻关系明清两朝的消长。田宏遇南行渔猎声妓失欢皇上，不久病死。田贵妃也于崇祯十五年七月病死。车马喧嚣的田宅冷落下来，“此时铁狮绝可怜，儿童牵挽谁能前。”“主人已去朱扉改”，田宅变了样子。崇祯十七年皇帝自尽前，安排太子避成国公府，田贵妃生的永王慈投田皇亲家。上写临淮老妓冬儿后归大将刘泽清，为四镇之一，欲探京中消息，将士无一肯行。独冬儿奋行至京。“仓卒逢人问二王，武安妻子相持哭。熏天贵势倚椒房，不为君王收骨肉。”冬儿千里冒险到田宏来探，和田宏遇妻子对哭，但田妻不收外孙四太子永王。这个田宏遇宅又在哪里？ 光绪末年震钧的《天咫偶闻》说英国公园北临柴市，或英国后人卖给田氏。英国公园位于今孙中山逝世纪念地，即今孙中山行馆。如此则铁狮子田家位于铁狮子胡同。但上面说此有可疑三点。依明史玄《归京遗事》说：“田皇亲居第在西安门，即太监王体乾之归宅，都人称为铁狮，故元贵家门前狮也。今在田家。”史玄于崇祯时为吴行人延清来京，还说“今田皇家伶生、净犹是锡山老国工也。”对田家似较熟，所说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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